當崇麗云接到那條“補課”通知時,她正在俄羅斯出差。這個在外企工作的女白領立即報名,幾乎忘了身在何處。 與此同時,盧瑾正在藏區(qū)陪伴當兵的丈夫。聽說要“補課”,她想都沒想,直接說要參加。 4月7日,在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(招生辦),俄語系99級畢業(yè)生重回教室,補上了一節(jié)推遲11年的“俄語精讀”課。講臺上,授課的人已經(jīng)71歲了。 2003年“非典”來襲,暑假前兩個月,和大多數(shù)高校一樣,二外停課封校。 與此同時,俄語系教師李淑英即將退休,99級2班即將畢業(yè)。李淑英為該班講授了3年的精讀課,只?!白詈笠徽n”:職業(yè)選擇。 為此,她準備了厚厚的講義,裝了滿腹臨別贈言,卻被“非典”擋在了教室門外。找不到老師的畢業(yè)班學生們,則在離校前留下一段視頻,遺憾落淚。 今年3月初,李淑英回校參加活動,這段視頻也重新閃回北二外校園的大屏幕上。校方很快決定,要補上這“最后一課”。 消息在俄語系99級微信群里擴散,崇麗云感慨極了?!胺堑洹睍r,她被校外隔離,直到畢業(yè)才意識到,“那段時光,已經(jīng)回不去了”。 而對盧瑾來說,“非典”封校前一天,這個北京姑娘回了趟家。第二天,她騎車一個多小時趕回學校上課,卻只見大門緊鎖,“遺憾到現(xiàn)在”。 人在北京的崔玉琪則直接參與了“補課”的籌備工作。她通知了全系兩個班幾乎所有同學,這才驚覺,離別和當年想象的完全不同,有些人一別竟是10年。 在北二外,超過6個部門的十幾名師生參與進來。他們選定了“條件懷舊”的一號教學樓625教室,有人負責搜集老照片,有人負責搞定視頻連線系統(tǒng)?!拔疫€留著一張‘注意衛(wèi)生’的‘非典’招貼畫呢,要不要貼上?”校團委書記郝青梅特意詢問。 在校方的“課程表”上,俄語系99級的“最后一課”僅僅是“懷舊課堂”系列的第一課?!扒啻翰还馐侵齑郊t顏,應該是我們對追求的堅守,對事業(yè)的執(zhí)著?!毙|h委書記馮培表示,在校慶50周年之際舉辦這項活動,是要為青年教師做出示范。 4月7日中午,崔玉琪回?!把a課”。她第一個迎向李淑英,卻沒想到老師脫口而出她的名字。事實上,李淑英能記得每一位學生。她身邊很快熱鬧起來,幾名女生還把自己的孩子帶來了。 俄羅斯和北京有4小時時差,崇麗云特意早起,換上一件印有卡通猴子的套頭衫,“顯得青春一點”。盧瑾則認真洗漱,然后把電腦搬到了窗邊信號好的地方??斓较挛鐑牲c,14位99級俄語系畢業(yè)生已經(jīng)坐定,崇麗云和盧瑾的畫面也出現(xiàn)在教室大屏幕上。上課鈴聲響起,李淑英沖著鏡子整了整頭發(fā)和衣服,再一次走上講臺。 雖然沒有時光機,但崇麗云覺得,她一下子回到了畢業(yè)那年。 場景、老師、同學都沒變,桌上放著紙筆,黑板上寫滿單詞。聽到“誰來朗讀課文”的詢問,她心里有點緊張,和過去一模一樣。 盧瑾幾乎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。盡管因為信號不好,她看到的畫面老是定格,聽到的聲音也不大清晰。 “只要老師站在面前,就足夠讓我們珍惜了?!北R瑾說,在海拔3900多米的藏區(qū),她“重回”學生時代。課堂上,曾經(jīng)搶著發(fā)言的同學如今依然侃侃而談,而害羞靦腆的男生也還是會躲避老師追問的目光。 講臺上的李淑英對學生們的反應充滿感激。她仍然用俄語教學?!奥殬I(yè)選擇”的話題在10年后似乎更令人感慨,因為一些人的工作已經(jīng)與俄語無關。 在崔玉琪看來,不管她和同學們當初作出了怎樣的選擇,俄語都已經(jīng)是他們生命最重要的部分之一。而李淑英,則是“不可替代、沒人比得上的那位老師”。平日里,她愛笑,愛唱歌,總是充滿活力。即使當年學校已經(jīng)停課,她依然打電話到各個寢室,詢問每個畢業(yè)生的論文、工作情況。 那天,校長周烈一直站在門外,等待下課?!岸庥泻芏酁榻逃瞰I了一輩子的優(yōu)秀教師,就像李老師這樣?!彼f。而在組織者之一、俄語系的一位老師看來,這就是“懷舊課堂”真正的意義所在。 “在我心中,老師是很神圣的一個詞?!彼f,懷舊,不僅僅是追憶過往的美好,更是要展示“立德樹人”的精神。 直到所有人離開教室,崇麗云仍然盯著屏幕。她覺得自己剛剛經(jīng)歷了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堂課。大學生活再來一次的話,她覺得自己不會那么貪玩兒了。 盧瑾也終于補上了11年前失落的那塊名叫“告別”的大學拼圖。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,下課后,李淑英沖著攝像頭望向她,音頻信號模糊,但她還是聽見老師說了兩個字:“娜嘉?!蹦鞘撬昧耸畮啄甑亩砦拿?,意為希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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